一粒坚持的种子
微风从窗户溜了进来,推了推桌上的书页,发出喁喁细语,窗框里的月亮正黄着脸,面无表情。
我无意识地翻动着宣纸,心中的天平熟练地从“写”偏向“不写”。突然,我手上动作一停,摸出了小时候练习时使用的一叠纸,大约十厘米厚,我轻抚着干枯的墨迹,是写得整整齐齐的《九成宫》,记忆一寸一寸爬了上来……
一杆笔直的毛笔,一张细腻的宣纸,一顿一转、一拉一收,一个个鲜活的墨字就出现在纸上,老师笔下的墨字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的力量,生动得要跳起舞来。这是我和书法的初识。从此,我开始憧憬书法的世界,希望有朝一日也能神气地施展这种魔法。我看着毛笔在老师手上灵活听话得不可思议,挥洒自如般地书写下来,一个沉稳厚重的墨字就赫然跃入纸上,不知为何,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:落笔,横过来,再折过去,这不是很简单吗?
然而,事实很快教会了我什么叫知易行难。我咬紧牙关把毛笔向正轨拖去,毛笔不情不愿地写出,不但弯曲曲折还粗壮短小,像一个蜿蜒爬行的毛毛虫的横画,以及粗细不一,活像被谁啃了几口的竖画。我看着简直不能称之为字的字,气得把笔摔在桌上。
那次后,我勤加练习,字进步得飞快,受到不少周围人的夸赞。再后来,我也常常收到舅爷爷的批评:“你这个横老用侧锋写,这就是个败笔,你练了这么久都练了什么啊!”我尽管难受,却也并不十分着急,仍是每天按部就班来书桌前报到,每天坚持写一张字,从不间断。
一天,我照旧在舅爷爷家练字,这天按计划该是临摹欧阳修的《九成宫》了,我铺开一张宣纸,拿笔沾墨,落笔,行笔,停顿,收笔。静静地,慢慢地,稳稳地,我沉浸在书法的世界里,对周围事充耳不闻,精雕细琢,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对待每一个字,直至最后一个字落成。
“这不是写得很好吗?”记得时至午后,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,给字镀上了一层金边,连墨香都带着阳光的味道,飘进心中,我抬起头,看着舅爷爷肯定的眼神,一种喜悦油然而生,这是我坚持努力的证明!
夜静更深,记忆的影子渐渐模糊,我回过神来,轻抚着手中的《九成宫》,仔细端凝着每一个字,它正吸收着夜的光华,在泛黄的宣纸上,沉默地呼吸着,透出一股浑厚的力量。
我拿起笔,开始了今天的练习。
“时人不识凌云木,直待凌云始道高”,人来到这世界上,就像一粒默默无闻的种子,只有默默地积攒能量,不断地扎根大地,方能破土而出,凌云直上,方能享受广阔的蓝天,品尝空气的香甜,感受浩荡的长风。
我,要做一粒坚持的种子。